Princess K

喝完喜酒的週末午後，因為你又想我了所以再來一張紅單子。
我連忙更衣打包，然後匆匆把宴會髮型洗掉，一堆髮膠和夾子，好熟練的訂好機票直奔你面前。
我一點都不在意把飛機當高鐵坐，只要你願意等我。

迷迷糊糊、恍恍惚惚，你看著我也許不知是真實或夢境。
心愛的女兒，無論是在眼前或夢裡相見，想必都是快樂的吧。

醒來，我們終於可以溝通，用眼神、筆談或肢體動作，但是無法發聲也無力寫字。
你好聰明的，總是滿腹想法，可是我現在要跟你玩比手劃腳的好像在猜小孩講話。
有時候你生氣我們怎麼好笨都看不出來你想說什麼，挫折沮喪。
沒關係，我依然像對個小孩般耐心，你休息一下，我們再試看看。

精神好的時候，你還有心情閒聊，即便是比手劃腳。
我說你對門住的是個名人張豐Xㄟ！你做了一個打拳的姿勢。我笑出來，說，不是張三丰啦！
或是，你會對來訪的親友或醫生，彎一彎大拇指，表示說點頭謝謝你。

然後，清醒時也意味著需要面對一些什麼，疼痛或虛弱或其他令人心疼的感受。
當然希望你是意識清楚的跟我們互動，但是你這麼愛想東想西的個性，恐怕這樣很煎熬。
有時寧可你多睡一點，沈沈的甜甜的睡，睡飽了好養足精神，睡飽了病就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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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血球、白血球、血小板、心跳、血壓、血氧濃度...... 原來人生到頭來比的就是這些數字。
年薪多少，身價幾何，住什麼房開什麼車，那些奮鬥追求的一切，此刻沒有一張驗血報告來的重要。
每天認真準時等著數據揭曉，比放榜還要緊張。

按摩、擦臉、擦乳液、清潔、翻身，唱唱詩歌、禱告、親親抱抱，說我愛你。
陪病的生活好忙的，可是比起你需要的，我們可以做的好像不到零頭。

懶洋洋，閉著眼睛，我問你，有沒有最愛我了啊？
你會睜開虛弱的眼皮，點點頭，有時候附送我一個迷人的笑容。
我會說，那我也最愛你了，就算你沒有最愛我，我也最愛你。
反正說我愛你不費力，只要你還聽的見，我就用這種甜言蜜語灌飽你。

有一次忍不住在你面前哭了，我說我是心疼你嘛！而且說什麼也一定要回來幫忙照顧一下啊。
(這種時候任何眼淚都需要一個好說詞，因為怕你對自己的狀況胡思亂想。)
你望著我微笑了，眼裡有的是甜蜜、欣慰、愛意、不捨與諸多難以言說的情緒。
消瘦的臉龐，襯出更清澈的大眼睛，有一種孩子般的眼神，渴慕的眼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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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時晚上自己回家，穿梭在捷運站與地下道，衣著和心情一樣亂糟糟。
沒空去想會不會在這熟悉的城市遇到熟人，還好我有躲狗仔必備的眼鏡和口罩，
而且我只是個黯淡的路人。

台北的冬天好冷，第一次覺得住在病房還蠻暖和的，不想出門回家。
也許是因為醫院暖氣空調很讚，另一方面是因為，家人在的地方，就是溫暖的家。

我還想多寫些什麼，但是你不給我機會了。

你會說這種歹戲拖棚的事情太不酷，別寫了。我爸是帥習慣的了。